顾青洲一个整晚也没有向她解释。
她为了生下他们的孩子,推缓了入学,为了不让他担心,她主动删掉沈君泽的电话号码和微信,为了不让他烦恼,她很听舒树的话,即使山茶带着小龙虾和零食来,她也没有吃。
她感觉自己活的越来越不像自己,越来越像顾夫人。
以至于在深夜,在梦境中,她还是能听见梦里的人喊她“顾夫人...”
苏萌萌没有回房间,躺在沙发上,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空调被。
夜晚多少还是有点冷的,最近北京的雾霾天很严重,早上时能看见很浓重的雾,起初她以为是雾,后面山茶告诉她,那是雾霾。
现在上班大家都戴着口罩。
手机的屏幕亮着光,她得到一条微信回复。
山茶:我去接你,你来我家睡。
萌萌:算了,我很难理解他。或者说,很多时候,我所知道的他,喜欢什么,爱吃什么,好像都是通过镜头。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。
山茶:这件事无论他是不是顾影帝,都很过分!
古有云:门当户对。
能流传至今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山茶:别想那么多,等我套个外套就去找你。
萌萌:嗯。
她听见有脚步声,急忙将手机藏在枕头下,闭上眼睛。
是顾青洲,他下来喝水。他径自走去厨房,打开冰箱,倒了一杯冰水。
苏萌萌竖起耳朵,仔细听,他有拿水后就关上冰箱,关上灯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近到她能听见他的呼吸。
她扯住被子,他往上拉,两人争执中他松开了手。
他的大手覆盖上她紧紧拽着被子的手,掰开一节一节她的手指。苏萌萌紧紧握着拳头不松开,他就用力掰。
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博弈,谁也不肯罢休。
索性她睁开眼,看着他低头,额前得刘海许是长了,挡住他的眼睛。
“顾青洲,你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?”
顾青洲抬起头,眼神里满是疲惫与厌倦。
这不是他看她的眼神,跟以前不一样了...
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细腻,她能感觉到他的不一样,他呢?
顾青洲没有说话,温柔的抚摸她的头,为她将挡在眼睛边的鬓发挽到耳后。
起身要离开。
这一次,苏萌萌没有拉住他......
这一晚,山茶接她去沈家睡觉,出门前苏萌萌有驻足停留,可黑漆漆的客厅,没有人出来将她挽留。就这样,苏萌萌在沈家别墅住了好几天。
冰箱里全是速冻产品和饮料,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。
厨房还是像以前一样,只有锅碗瓢盆,外交调味料。山茶前几天在赶金雅选秀的物料,在网上订购了蔬菜和牛奶等,不幸的是填错了时间,今天才能送达。
快递员送货上门,苏萌萌签下字,快递员见她是孕妇,便好心提议到帮她搬进去。看着地上满满几大箱的东西,她点点头,“谢谢,辛苦你了。”
“没事没事,助人为乐吗。”
她不能弯腰,但可以帮快递员拦着门,方便进入。
一共有四箱东西,最后还剩下一个箱子,苏萌萌去冰箱拿一个哈根达斯的雪糕递给快递员,“谢谢你,帮了我大忙。”
“不用不用,没关系的!”快递员推搡着,苏萌萌直接塞到他手里。
“接着吧,谢谢你。”
快递员怕她动了胎气,连声道谢收下。山茶拎着包从后面冲上来,一把抱住快递员。
“哥,你回来还要偷偷摸摸的哈!”
“哥?”
快递员戴着帽子口罩,一身黄橙色的职业衣服,苏萌萌压根就没认出来。
他摘下帽子和口罩,真的是沈君泽!
“没想到,还是被你发现的。”
“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。”山茶拿过他手上的帽子和口罩,“好几个月了,我们进去说。”
“嗯。”沈君泽端起最后一个箱子走了进去。
苏萌萌尴尬了,前不久她删掉了他的微信,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。要是他问起来怎么办?
忐忑不安。
沈君泽先去洗澡换了身衣服,苏萌萌在厨房执刀,山茶不会做饭,苏萌萌不能跟着她一起吃外卖,只好自己动手。
顾青洲果真还就没来找过她,A姐倒是来过两次。
两次皆被山茶霸气的堵在门外,没让她进来。
苏萌萌刚想拿洗手池里的黄瓜,一只手快她一步,拿过黄瓜放在粘板上。
“我来切,是切丝还是切块?”他问。
“切丝。”
他接过刀柄,手碰到她冰凉的手,“怎么这么冷?”
“没事。”苏萌萌将手放在身后。
“哥,你来做饭吧,萌萌她怀着孕我又不会做饭...”
“你已经开始做了啊...”
“萌萌,你出来在外面等就好了。”
“不太好吧......”
“这有什么。”山茶推她出去,“这有我还不放心。”
“就是因为有你,所以才不放心。”
苏萌萌留在厨房,沈君泽让她把堆在客厅的垃圾清理掉,不清理掉就不让吃饭。
沈家的厨房是偏古代宫廷欧式,盘子和杯子都是沈君泽爷爷奶奶留下的。沈君泽得白衬衫宽宽松松的,比生病时看见显得更加消瘦。
他的技术很好,菜切的有模有样,丝是丝,片是片,块是块。
她切好小米椒,他烧鱼时本想撒一把,手停住,把辣椒放回原处。
他伸手指了指那盘蒜蓉,苏萌萌立刻递上。
他娴熟的撒了一把,顺便放回原位。
“你经常做饭?”
“嗯,小时候要照顾君染。”
不知怎么,又绕到了他的伤心事。顾青洲救了苏萌萌,却间接杀害沈君染。
“拿八角桂皮给我。”
“哦好。”
“在哪?”她问。
“上面橱柜。”
苏萌萌踮起脚,还是够不着,沈君泽伸手,轻而易举。她被他圈在胸口,他的鼻息萦绕在她的头边。她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心跳。
“怎么了?”
沈君泽明知故问。
“没什么,我还是出去吧。”
“那谁给我递东西?”
“你都可以自己拿了...”
“谁说我可以自己拿了?”沈君泽让她将鲍鱼海参汤端出去。
“你这是虐待孕妇。”
“你是孕妇,不是废物。”
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沈君泽时不时要这个要那个,苏萌萌刚要拿,又被他抢先一步。
沈君泽不愧是沈君泽,还是一样让人讨厌。
苏萌萌端上最后一盘菜,沈家别墅的门铃声响起,这个点来的人,只有A姐。
“让我来。”
山茶边开门边说:“还有完没完了,说了叫他本人来本人来!到底...顾青洲?”
“没想到你终于肯来了。”
“萌萌呢?”
“你找她干什么?”山茶明知故问。
“我找她。”
若不是欠她,顾青洲不会给她好颜色。
“萌萌!景阿姨快不行了!”
中国的红白囍事向来热闹的不行,繁文礼节也十分多,特别是一些偏远或者落后的地区,讲究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。
苏萌萌在地上瘫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,只是耳鸣怎么也下不去。村子里办丧事,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回来帮忙或者凑热闹。很多人沈君泽都没有见过,但他们都挺热情的,好像这是自家丧事一样。
顾青洲原本是不打算让苏萌萌去,可她知道了就一定会去,不告诉她更是无法弥补。
女人们扯了孝布,但景阿姨没有什么亲人,能穿孝衣的只有景皓。操持丧事的有总管,但是接人待客,上下忙活的事都得由景皓来才行。
但凡有人来吊唁,鞠躬之后景皓都要扣手回礼,灵堂要摆三天,才过了半天景皓的膝盖就跪肿了。
原来景皓特别厌恶这些老封建,觉得有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,一把火烧了撒到护城河里最好。景阿姨不是他的亲生母亲,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感情。
他将名字挂在她的名下,仅此而已。
而现在,他才发觉这些老一套的东西虽然麻烦,却也是真的有些道理。因为那些他不能理解的流程和条条框框非常摧残人的精神与体力,这种身体上的疲惫会在很大程度上消减悲伤。事情都忙不完,哪里还能想着哭?
天大的难过,这样闹一闹,然后经过冗长的程序分散注意力,也就平静下来了。
苏萌萌更多是感伤,突然有一天生命流逝......
真的只是在忽然之间......
苏萌萌本来说陪着景皓办丧事,好歹也多个人帮忙,可顾青洲不让她留下。这并非是什么喜事,不要凑热闹,况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。
顾青洲帮忙,忙活了一天,当天晚上从萍乡回到北京。
苏萌萌在飞机上胎动了,情况十分紧急,必须到医院。
顾青洲好看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,纤细的手指被苏萌萌拽红了。
“你咬我的手臂!”
“不要...”
顾青洲把手臂凑上前,“你咬!”
苏萌萌宁可咬紧牙关,也不愿咬就在嘴边的手。
顾青洲掰开她的嘴巴,硬生生将手臂塞进,苏萌萌打颤,一口咬下。血味在口腔中慢慢化开。
“先生,这是毛毯,请盖在她身上,我们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着陆了。请继续坚持!”
“我们受过专业培训,可以让我们来帮忙。”
“嗯哼...”顾青洲疼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...
空姐立刻进行专业的护产,大声叫道:“呼...吸...呼...吸...”
苏萌萌耳边嗡嗡的,眼睛尽力盯着顾青洲看,他一只手教她呼吸,上下动。